深海区工作室 深海星

真相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对于韩国人来说，这是一个五味杂陈的时刻：斩获国内外大奖无数的韩国电影《杀人回忆》里凶手的原型——三十多年前令人震惊的华城连环杀人案，真凶终于浮出水面！然而，就在今天召开的记者会上，人们也从警方那里得知了一个充满无力感的现实：案件已过公诉期，嫌疑人将不会受到处罚—— 一名据称仍在服刑的五十多岁在押囚犯。

9月19日上午，韩国警方召开记者会公布华城连环杀人案进展

唯一确定的是，这起尘封已久的旧案又将在韩国社会带来新的担忧。相对于电影里凶手仍然不知所踪的开放式结局，现实版的“大结局”更接近对韩国社会的现实隐喻：即便真相浮出，但人们无能为力。素媛案是这样，张紫妍案是这样，“胜利门”也是这样。

电影《杀人回忆》的开放式结局

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就在人群中，但你无法看见我。”

华城连环杀人案，曾经被称为韩国未解的三大悬案之一。

1986年至1991年的5年间，京畿道华城郡台安邑一个半径2公里的区域内发生了韩国历史上罕见的连环杀人案：先后有10名女性受害，凶手手段残忍。受害人多是先被绑架，后被强奸，最后被勒死，有的身体里还被塞进各种异物。并且，受害人年龄跨度很大，上至71岁的老妪，下至14岁的少女。其中，第八次为模仿犯罪，凶手第二年就被逮捕。

这起案件是韩国历史上动用警力最多的案件。有关警方先后投入了205万名警察，嫌疑人和证人达到2万多人。另有4万多人接受了指纹鉴定，500多人进行了DNA鉴定，近200多人进行了毛发鉴定。调查记录装满了5个大塑料袋，但多年来还是没有头绪。

1993年警方在寻找遗物证据

而根据此前报道，警察近期对华城连续杀人案再调查时，认定目前正在釜山监狱服刑的56岁嫌疑人李某是本案凶手。而韩国国立科学搜查研究院通过对比，确认连续杀人案中证物上的DNA与李某的DNA一致。而李某之所以被判无期徒刑入狱，是因为1993年犯下另一起杀人案：奸杀妻妹。

据韩国SBS新闻报道，京畿南部地方警察厅今天上午召开记者会，对这起备受关注旧案的最新进展进行说明。

负责人潘基洙表示，即使在诉讼时效到期后，调查记录和证据仍被保留，目的是查明真相。当时未检测到有力证据，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警方重新评估DNA并检测到新情况。“我们发现，到目前为止，在三个现场证据中存在与嫌疑人匹配的DNA。”他还表示，警方组建了57人规模的调查总部，还包括美国调查组和大调查组，将继续进行进一步的DNA评估。

韩国媒体发布的嫌犯狱中照片

一部电影，改变了什么

喜欢针砭时弊的韩国电影，最怕看到“根据真实案件改编”这几个字。除了《杀人回忆》，《隧道》、《信号》等多部韩国影视作品均改编自华城连环杀人案。

其中2003年公映，由奉俊昊执导、宋康昊主演的《杀人回忆》社会影响力最大。上映之后，一度成为“爆款”，据说当年观影人数达到500万人。而今年刚拿下金棕榈奖的导演奉俊昊曾在一次采访中说过，坚信凶手一定会看这部电影。

电影《杀人回忆》剧照

因此电影才有堪称点睛之笔的最后一幕：曾经的乡下警察故地重游，从一个天真的少女口中得知，凶手不久前来过此地。已被现实磨光了棱角的中年警察继续追问，答案让人绝望——犯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影片以警察噙满泪水的复杂眼神结尾，留下一个没有答案的结局。有一些真相注定被黑暗吞没。片中的警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镜头，眼中是无底的深渊，仿佛直视凶手。

《杀人回忆》结尾

尽管电影只是电影，但这样的压抑感和无力感此后在韩国社会弥漫很久。应该说，案件的发生有特殊的时代背景。时值韩国军政府统治时期，时代创伤、转型之痛，人心惶惶，人们渴望安定。然而现实是，从上到下，压抑的社会孕育扭曲的群体。即便在今天的韩国，官僚和财阀的权威仍根深蒂固，社会等级的束缚仍牢不可破。

真相大白，又可以做什么？

警方的记者会没有披露更多关键信息。比如，尘封多年的案件为何时至今日能够发现真相？嫌疑人当年因他案入狱时背景调查情况如何？以及目前将对嫌疑人做怎么样的处理……一度有消息称，考虑到本案受到国民极大关心，韩国警方正在研究公开嫌疑人的具体身份。

如果说电影里呈现的是警察对真相失踪的无能为力，现实版的大结局似乎更加残酷。根据韩国法律，2007年以前发生的杀人案件，公诉时效为15年。2006年4月，华城连环杀人案"诉讼时效到期。

如今，人们发现，凶手居然一直“躲在”监狱里，并且即便被曝光后，李某在接受警方调查时仍然坚称自己与华城连续杀人案没有任何关系。

这引发了民众对于韩国司法制度的质疑。

韩国《京乡新闻》近日采访了曾在此案中担任搜查组组长的前警察署署长河升均，对方感慨万千。他曾是追踪此案时间最长的刑警，也是电影《杀人回忆》中那名警察角色的原型。他认为，对性质恶劣的罪犯必须增加公诉时效，“对这样的社会顽疾，居然因为公诉时效过期就无法治理，不觉得奇怪吗？”

在今天的记者会上，警方还表示，即使诉讼时效到期，也会尽力找到真相。但对韩国民众来说，找到真相之后，也许更想追问的是那句令人心情沉重的话，“然后呢？”

编辑：王若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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