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个夏天，韦小庄正在参加一场讲座活动，突然接到张峰打来的电话，“老师，我被北京工商大学录取了……”电话那头传来张峰欣喜的声音，之后还说了些感谢的话语，他不全记得了，只是隐隐从中感觉到些许没被释放的情绪。“恭喜恭喜……”来不及多问，对话就被接踵而至的忙碌打断。

张峰是他志愿填报一对一服务的学生，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2017年2月一个周末的上午。2月的北京，寒意尚浓，张峰妈妈带着张峰来到韦小庄所在的公司签约面谈。张峰妈妈是中学老师，言谈举止透露着教师的知性气质，而张峰身材虽然高大，性情却很温顺。面谈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张峰话不多，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但很认真。

“他爸爸希望他读会计专业……”张峰妈妈表达诉求后，韦小庄询问孩子的想法。“我想上211，地域、专业都不重要！”张峰突然提高音量，郑重地看着他。张峰所在的高中算得上是北京的重点高中，平时成绩大概市排名1万5，一本问题不大，211还是有一定差距，但也并非毫无机会。志愿填报，尤其是分数不那么高的时候，学校和专业之间必然要做一定的取舍，想选专业，便可能要降低学校的层次，反之，想选学校，就得考虑放宽专业的限制。

高考完出分前的第二次面谈，张峰估分，韦小庄做志愿填报预案。或许是妈妈不在身边，张峰的状态比上一次轻松许多，话多了一些，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韦小庄根据张峰的预估分，帮他分析院校专业录取线，“如果放开专业和地域的限制，211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听完后张峰笑得很灿烂。

只是这份预案最终被张峰爸爸全盘否定。6月25日下午，第三次面谈张峰妈妈和张峰都来了。高考分数已出，和张峰预估的相差无几，560多分，有捡漏211的机会。“他爸爸的意思是，学校不重要，重要的是专业。”张峰妈妈的话以及递过来的报纸让韦小庄始料未及。

报纸上密密麻麻的红圈是张峰爸爸亲自选出来的大学，除了一两所一本、二本大学，其余的都是三本院校。韦小庄立马给张峰爸爸打电话，谁知，电话拨通后张峰爸爸还没等他说话，就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既然我们花了钱，如果不能保证读到会计专业，第一个找你的麻烦！”未曾谋面，韦小庄已感觉到这位父亲的强势和独断，也明白了初见时张峰为何那般温顺。

张峰爸爸是当地一名公务员，和许多外企高管关系密切，之所以一意孤行要选择会计专业，是因为那些外企高管曾说过，只要张峰读会计专业，毕业后就能直接进入他们公司。“以张峰的分数，报考其他专业的话可以上一所很好的大学……”，韦小庄说完，张峰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张峰紧抿着嘴唇没说一句话，眼睛里闪烁的光也消失不见。

几次说服无果，面谈匆匆结束。由于之前的预案被全部推翻，时间紧迫，韦小庄赶紧做新的预案，既要保证张峰爸爸要求的专业，又要保证张峰的分数不被浪费，这件事情难度不小。忙到凌晨2点，最后分析出北京工商大学比较有希望。张峰最终填报了四所院校，一所一本院校，北京工商大学，三所二本院校，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天津财经大学、南京审计大学。在张峰爸爸的强烈要求下，所有专业均选择普通会计且不服从调剂。韦小庄捏了一把汗。

7月，本科一批的录取结果陆续出炉，许多考生的录取状态已变成“已录取”，而张峰的状态仍为“自由可投”。如果北京工商大学掉档，意味着张峰一本线上的分数最终只能上一所二本大学，想到当时张峰提起211时满心欢喜的神情，韦小庄痛苦不已，却还要安慰着张峰和张峰妈妈。

7月17日晚上11:40，张峰妈妈发来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却让韦小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录了”。

虽然没能帮张峰上211，但是能在孩子期望的“好大学”里，挑选出满足孩子爸爸要求的会计专业，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然而，韦小庄却摇了摇头，称自己还是有遗憾，尤其是想到张峰那时打来的电话中欣喜之余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压抑的情绪，觉得自己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而没有引起张峰爸爸对于孩子内心的关注。这件事情也成为了那个夏天永远的遗憾。

“家长总会问我，大学和专业到底哪个更重要？其实我个人认为，都很重要，只是对于不同需求的家庭来说，偏向会不同。有的家庭有明确的专业要求，那么在满足专业的前提下，我们还要经过全面的数据分析选择更好的院校。有的家庭没有明确的专业要求，这个时候优先考虑院校层次。”此外，韦小庄认为，父母不应该成为孩子成长学习的障碍，家长要学会尊重和理解孩子的想法，而不是无情的打压，甚至专横跋扈，这样的家庭氛围一定会严重影响孩子的学习和身心健康。

2018年是自主招生最火爆的一年，林行算得上是该政策的受益者之一。高一从理科转文科，华师一校排名200名左右，在裸分不够的情况下通过自主招生顺利进入名校——香港大学，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提起林行，韦小庄感到很骄傲，他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当年，华师一中考签约现场，所有招办老师都交口称赞对他非常满意。”

认识林行一家，是在2017年暑假。那时韦小庄已经离开北京，回到武汉。在一场关于自主招生的讲座上，家长们簇拥着向他提问。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比其他家长们似乎年长不少，韦小庄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却不说话，直到讲座结束，家长们散去，才走进对韦小庄喊了一声：“韦老师”。她就是林行妈妈。

林行妈妈执意送韦小庄下电梯，两人聊起来。“我四十多岁才生了林行，还是早产……”四十岁得子，为了培养林行，她放弃了家里的生意，从幼儿园便开始陪伴，耗费了许多心力。林行很争气，从小成绩优异，自觉性高，目标明确，几乎不需要操心。但高一的时候，林行的物理成绩一直提不上来，理科成绩大概在校200名左右，属于武大、华科没什么问题，可以冲下浙大、交大的层次。但这显然没有达到林行的目标。

高一读了一半，林行放弃理科，转读文科，2、3个月短暂的成绩下滑后，便迅速追上了同学的脚步。如今已高二，但是林行妈妈还是不放心，希望韦小庄在能在志愿填报方面帮助林行，“韦老师，我还有一个女儿，是姐姐，您的年纪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看着您就像看着我自己的儿子，我也希望您像照顾弟弟一样，能够多照顾林行”语气非常诚恳，韦小庄听得心头一热。

报了韦小庄的一对一服务后，林行妈妈时常拎着水果、坐着公交车来与韦小庄聊天。韦小庄逐渐了解了林行的情况，帮他留意着每一个倏忽而至的机会。就在2018年初，林行高三上学期时，香港大学发布了新政策“多元卓越计划”，类似于现在的综合评价招生，可以获得入学机会。韦小庄认为，林行在人文社科方面曾获得许多奖项，综合素质能力强，“多元卓越计划”或许是个不错的升学路径。他立刻向林行妈妈提议，报名参加该计划。那时的他们或许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决定，成为了林行人生路上的一大意外惊喜。

报名过程非常繁琐，林行妈妈年纪大了，不会用电脑，韦小庄承担起了全部的报名工作，包括整理林行的各项奖项、自荐信等，足足填了30多页。初审过了，面试定在了4月份。湖北有100多名考生报考，竞争激烈。一面时，林行凭借突出的观点和总结获得了第一名；二面时，又凭借着全英文作答获得了外教老师的青睐。

“外教老师对我说，希望在港大看到你！”林行兴奋地分享着面试时的情形。港大面试之后，韦小庄才第一次见到林行本人，一米九的大个子，帅气阳光，这是他对林行的第一印象。韦小庄知道，通过了“多元卓越计划”的选拔，就意味着拿到了港大的敲门砖。不过，林行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因为港大的学费太贵了——一年17.8万的学费，加上其他费用，意味着年近六旬的父母每年要为此承担20-30万的费用。因此，彼时，港大并未成为林行的首选。

6月12号高考结束后的估分面谈，林行的爸爸妈妈、姐姐、舅舅舅妈都来了。众人商议着林行的志愿填报方案。韦小庄分析，清华北大是够不着了，北大的小语种专业倒是可以一试，问林行愿不愿意报。林行直摇头，他喜欢的是金融专业。半晌，一言不发的林行爸爸说道，“我觉得港大的金融专业倒是很匹配”。舅舅也附和，“还是以喜欢的专业和学校为主，钱的因素往后排”。但看着头发已经半白的父亲，林行犹豫了。

最后，韦小庄提前批选择了复旦试验班、上交人文社科类专业，本科一批选择了人大金融专业，算是与林行的分数和要求较为匹配。不过，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改变了这个计划。就在高考出分的两天前，6月21号晚上八点多，港大招办老师打来电话：“怎么没在报名系统看到你的名字？”

众人接到电话既欣喜又纠结。当晚凌晨，林行妈妈咨询韦小庄，韦小庄建议林行客观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以及家庭的困难。港大招办老师了解后，建议林行立刻用全英文写一封奖学金申请书。这给了林行一家以及韦小庄希望。林行当天便迅速写完了申请书，为确保万无一失韦小庄特地找相关老师帮忙修改，完成后发给招办老师。不过港大报名系统已在22日晚正式关闭。

谁知，23号，招办老师带来了好消息，学校不仅通过了林行申请的全额奖学金161000，生活补助1万元，还为林行重新开启报名系统一个小时。最终，林行终于如愿地进入了港大的金融专业。这对于林行一家以及韦小庄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次意外的惊喜。据悉，那年的高考，林行也考得意外地好，全省86名。

韦小庄表示，从他接触过的这么多的志愿填报案例来看，还是有很多可借鉴的地方，“首先，学霸是有共性的：他们都善于思考，有自己的想法，学习效率非常高，对于自己的短板非常清楚，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其次，优秀是一种习惯，需要父母的配合，孩子的努力、良好的家庭氛围都是高考成功的必备条件。最后，作为专业的升学规划专家，为孩子争取升学路径中的每一个机会是必不可少的，先把鸡蛋放在篮子里，至于吃不吃，可以再决定。”

从黄冈市英山县走出来，中考考入华师一，这个县城初中老师眼里的宠儿，在高手如云、学霸扎堆的华师一，没有了昔日的优越感，一度因为学习压力大而崩溃……韦小华的情况，可以说是华师一很多孩子的缩影。但好在韦小华父母以及自己从没放弃过他，即使校排名700多名，还是通过自主招生成功降分30分，顺利进入武汉理工大学。

时间回到2018年，韦小庄正在武大附参加一场校外讲座，介绍的是多元升学路径。结束后，正要赶往下一场讲座的空隙，韦小华爸爸将他拦了下来，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随后给他发来消息，问能不能见一面。第一次签约面谈，韦小庄便见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爸爸是个踏实朴素的经商人，妈妈不善言辞，韦小华高高瘦瘦，面带拘谨。

“你平时学习安排是什么样的？”韦小庄按照惯例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韦小华便答道自己如何上课、如何做题。“没有进行过总结吗？”“没有，我没有时间。”这并不是韦小华的推诿之词。成绩好的孩子有两类，一类是天赋异禀，一类是刻苦努力，韦小华属于后者。在县城初中，韦小华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那种，是老师青睐的对象，到了华师一，从“鸡头”变成“凤尾”，因为落差，他只能奋力追赶。

为了上华师一，妈妈陪着他从县城搬到了武汉，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爸爸虽然在县城做生意，但也经常来武汉看他。父母为自己付出了很多，韦小华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除了不停地做题还是做题。看着眼前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内心竟然背负着这么大压力，甚至有一点自卑，韦小庄知道他的学习方式和心态出了问题。

高三九调后，韦小庄给韦小华做定位，省排名2万左右，处在211大学的边缘，有机会读211，但可选院校层次不高。这让韦小华一家都开始紧张起来。九调之后，韦小华爸妈与韦小庄的联系越发密切，每次考完韦小华爸爸就会打电话，韦小华妈妈也经常邀请他去家里面谈。因觉着同姓本是一家，又觉得韦小华的情形和自己高中时相似，韦小庄觉得他很亲切，像是自己的弟弟，所以经常去看他。在他所有一对一服务的学生中，韦小华是他见面次数最多的。

12月份的八校联考，韦小华因为名次进步不大，备受打击，一度陷入在没有考好、怀疑自己的情绪当中，不知道做什么，没有斗志，甚至想放弃。之前一直鼓励他的韦小庄，那次却一反常态地将他臭骂了一顿，“一两次考试考差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不懂不会的试卷答得问心无愧，高考考的是基础知识，没有考好说明你的基础知识不牢固，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你努力别人也在努力，不退步就代表你进步了……”从事志愿填报工作多年，他深知学霸的共性是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必须让他振作起来，主动去学习，不然谁都帮不了他。

或许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自那以后，韦小华的学习状态变得十分积极。一次面谈，韦小华对他说，自己老是分不清电磁和电流。韦小庄十分惊喜，以前韦小华只会说自己考得不好，但说不出哪里不好，现在会主动找出自己的不足了。韦小庄告诉他，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记录下来，一个一个去解决。

由于韦小华不想出武汉，韦小庄便给他推荐了武汉理工大学，以韦小华目前的成绩离武理工大概还差2、3千名。2018年初，由于自主招生火热，韦小庄帮他申请了华科、武理工、地大的自主招生。初审全过，下一步就是复试。考虑到备考精力有限，韦小庄建议韦小华放弃华科，专心准备武理工、地大的复试。韦小华爸爸不解，韦小庄分析，根据韦小华的情况，即使拼尽全力拿到30分降分，也未必能够到华科的分数线，与其这样，不如搏一把武理工、地大。

复试时间需要摇号，幸运的是韦小华摇到的武理工与地大的复试时间分别是同一天的上午和下午，这意味着他可以同时争取两个学校的降分。不幸的是，两个学校的考试时间仅间隔一个小时。武理工的考试中午12点才结束，而地大的考试下午1点就开始，两个学校之间相隔十几公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家里虽然有车，但韦小华爸爸担心那天中午会堵车，提前一天在校门口找了一个摩的，给了他一百块钱，请他在考场外等候。为了帮韦小华多争取一个机会，一个公司老板，就这么和儿子、摩的师傅三个人挤在一辆破旧的摩的上，向着考场狂奔，摩的身后的韦小华妈妈也开着车一路紧紧跟着，以防万一。

最后，韦小华通过了武理工和地大的复试，分别拿到了30分和20分的降分。韦小华喜欢工科，韦小庄在志愿填报方案上首选了武理工、地大、华农，其次选了福州大学和合肥工业大学，以武汉科技大学作为保底。高考成绩出来，韦小华稳中有进，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加上之前的降分，以高出录取线4、5分的成绩进入了武理工，算是将分数发挥了最大作用。

听到这个小插曲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韦小华上了大学，韦小庄邀请他在一个讲座上发言，韦小华在台上讲述了这个摩的的小故事，感激父母对他无私的付出，也感激韦小庄在他最迷茫的时候没有放弃他。

“很多学生很努力，但是提分不明显，可能是方法不对，或者是心态出现了问题，父母需要借助外力帮助孩子调整心态，很多时候孩子需要别人点醒学习中的问题。另外，细节决定成败，父母的榜样力量是无穷的，这种影响可能是一辈子，所以最好的沟通是言传身教，而不仅仅是喊口号。”最后，韦小庄指出，成功的志愿规划师要善于发现学生学习的问题，给与学生合理的建议和方法，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这次访谈也进入尾声。韦小庄总结：“从另一个层面讲，高考志愿填报工作其实也是在解决家庭矛盾。”孩子的意愿与父母的意愿之间的矛盾、理想学校与专业之间的矛盾、家庭期望与现实情况之间的矛盾，每一个都可能导致一个家庭的摇摇欲坠。而化解这些矛盾，在同时满足孩子和家长的期望下，将分数的利用率最大化，则是高考志愿填报师的职责与宗旨。

“我经常建议家长，高考志愿填报能自己做的工作就尽量自己做。”韦小庄表示，很多家长对于高考志愿填报工作有一定的误解，认为花钱找了一对一服务的老师，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规划很重要，但绝不是光喊口号就行的，家长自己也要不断地学习去怎么做志愿填报。纵观这么多成功的案例，每个优秀的孩子背后，无不是父母的奋力托举。

（为保护学生隐私，文中张峰、林行、韦小华均为化名）

讲座预告

【时间】：2021年5月7日（五）12:00—13:00

【主题】：高考倒计时1个月：分享经验、盘点机会和风险

【主讲】：家长一百贾小岛

【内容】：

（1）分享：高考倒计时1个月，最后一个月对于家长和考生非常重要，为此，我们特邀往届优秀学生及家长为我们分享最后一个月的安排和部署。

（2）机会：中等考生和二本考生如何找机会？

（3）风险：热门专业有哪些陷阱？

【直播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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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来源：韦小庄口述。

编辑：林小逋（微信号:jz100hk）

校对：贾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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